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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一个女人(小说)

日期:2022-4-23(原创文章,禁止转载)

看来,我是惹上官司了。但这官司不足以致命,也不影响我的日常起居,就是莫名的心焦,觉得自己是自讨苦吃。

官司是有那名叫肖坤的学生引起的。刚开始见到肖坤的时候,觉得他还是个挺不错的孩子,长得胖胖的,动不动就羞涩,一副谦恭的样子。从他写的作业上来看,还算比较认真,那文化课的基础也就一定不错了。真正和肖坤有了亲密的接触,是响应上面的文件精神。文件要求每名教师帮扶一名留守儿童,从学习上到生活上,彻头彻尾的帮助。近几年来,涌现出了大批的留守儿童。所谓的留守儿童,就是父母常年不在家,不能在学习和生活上对孩子进行很好的辅导和照顾的孩子。另外,还有一类比较特殊的留守儿童,那就是单亲家庭,或者离异家庭,还包括特别困难的,失去双亲的。

不过,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由爷爷奶奶在照顾着,主要是学习上,在家里没有很好的辅导,致使教育质量大大下滑。因此,这样的文件精神,还是大大的得到了家长们的支持,任谁听了,都会竖起大拇指,直夸党的政策好。为了筛选一名合格的留守儿童,我利用午饭后的跟班时间,在教室里问同学们,谁属于留守儿童?因为我刚接任了这个班级,对学生不是很了解,只能这么做。我知道我这么问可能有点模糊,现在的学生自尊心都很强,我也不能说的那么直白。果不然,就有学生问:老师,什么是留守儿童?

我还是很模糊的解释道:就是父母都不在家,或者家庭比较困难的。

这时,就有三名学生在大家极力的推荐和他们很不自然的毛遂自荐下,唯唯诺诺的来到我的面前,其中,就有肖坤。

我一一的扫视着他们,问,你们的父母都不在家吗?我是期待着有一个同学说自己是单亲或者父母双亡,这样的话,就一锤定音了。但他们三个,都点了点头。

我又小心翼翼的问,那谁的家庭最困难?

话音刚落,另外的两个伸出手,一起指向了肖坤。肖坤笑了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困难到什么程度?

他家的房是土房,围墙都没有,门还是木门。

家里只有爷爷照顾。

爷爷有时不在,就自己做饭。

……

同学们积极地反馈着关于肖坤的信息,我被这样的场景所感染,觉得孩子们好有爱心,且大公无私。

就这样,肖坤成了我帮扶的对象,根据文件要求,我不但要在学习上对肖坤予以帮助,在经济上,还要予以支持。前边说过,肖坤对我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所以我很庆幸。只要肖坤品学兼优,对我来说,就省事了。但是,当我把肖坤的名字递给负责留守儿童资料收集工作的同事小余的时候,小余看了看我,说:你要帮扶他啊?

他咋了?我头脑里不停就蹦跶出一个不好的现象,这个肖坤,一定是有什么问题的。看来,我的定心丸,吃得有点早了。

好吧,既然你定好了,我就给你登记吧。小余却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屁股一扭一扭的去登记了。我站在那儿,一直瞪着小余的大屁股消失在楼道之中。我觉得,这个小余太不把我当人了,再怎么说,我也算这个学校的元老。但她既然不说,我也总不能像个哈巴狗似的跟在小余后面去求她吧,退一万步讲,就算肖坤怎么样了,又能怎么样。如果肖坤什么都好,那还要我们这些老师干什么呢?想到这儿,我心里的定心丸又稳坐中军帐了。

后来,还是我们班的数学老师韩老师给我说了肖坤的一些事。原来,是在上一学期,肖坤和一名学生打架了,可能是肖坤动手能力差点,所以就吃亏了。肖坤的母亲因为爱子心切,就和学校干上了,以顽强的辩解能力和据理力争,使学校不得不甘拜下风。也因此,肖坤的母亲落下了一个胡搅蛮缠的名声。韩老师还说,上学期,这个班比较乱,每天都有不同程度的打架事件发生,你看,把教室的前后门都砸得一身的窟窿。你这一接手,就好了。我神秘的笑了一下,我接了手,不见得好哪儿去。韩老师一撇嘴,不知是撇给我还是撇给以前的老师的,你一接手,就是不一样,效果明显,恁谁都能看得出来。韩老师夸得我很不好意思,韩老师还是一个劲地说着,我只得假装认真的听着。这韩老师,特别热情,一旦说在了一块,就是一副千言万语说不休的架势。我也想像小余一样一扭屁股一走了之,但实在是作为一个大男人,不敢如此小气的剥夺一位弱女子的面子。

再后来,还有好几位老师在我面前,透出了对肖坤成为我的帮扶对象后的奇怪的看法,不过,这个看法没有直截了当的表现出来,更多的,只是一个奇怪的眼神而已,这让我很纠结。只有一位年长的老师曾经很揶揄的说,肖坤的母亲啊,人其实很不错的,风韵犹存啊。咋一听,好像我帮扶肖坤,完全是为了肖坤母亲的姿色。鉴于此,我曾经有过把肖坤换了的想法,那么多的学生,我为嘛非得吊死在肖坤这棵树上呢?但我曾经暗暗的暗示过管资料的小余,小余不知是懂了没懂,当头就给了我一棒,资料已经报上去了,已经成为铁定的事实了。

就这样,换人的事泡汤了,但肖坤的母亲使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极力的渴望着和肖坤的母亲见面,想亲眼目睹一下肖坤母亲的风韵犹存。其实这样说,大家还是不要误会,我绝对是一个正人君子。只是在大家精彩的描述中,我对肖坤的母亲有点好奇而已,她是怎样的胡搅蛮缠呢。我一边渴望着肖坤出点事,那么他的母亲就会来学校找我,一边我又非常担心肖坤出事,万一真的肖坤的母亲是大家说的那样,我应该是怎样的一种倒霉的状态呢?其实,我完全可以找个理由让肖坤的母亲到学校来,但我不想这样做。再说,肖坤也没有做出让我非得让他母亲来学校的事情。可是,就在那天午饭后,我终于如愿以偿了,肖坤的母亲终于来找我了,在我完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时候,肖坤的母亲敲响了我办公室的门。

我认真而细心的打量着面前这个滔滔不绝的女人,只见她真的是风韵犹存。一头染成黄色的松松软软的短发,个头不怎么高,和肖坤站在那儿,比只有十三岁的肖坤还矮了几公分。上身穿一件蛋黄的,点缀着大红色的菊花图案的短袖,下身是一件牛仔式的一步裙,脚蹬着一双白色的高跟凉鞋,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副勾引人的模样。我之所以看得这么仔细,是因为她的叙述又复杂又漫长,我如果不制止的的话,他绝对不会停止。在我大致听懂了她的来意后,我开始了对她滔滔不绝的演说进行制止。

她的意思就是说,肖坤被四年级的两名同学打了,希望老师能进行妥善的处理。在讲述的过程中,她好像亲眼看到了小坤被两名孩子欺负的情景,场面的描述,过程的详尽,都让我仿若身临其境的感觉。但我想不到的是,肖坤一名堂堂六年级学生,竟然被四年级的两名小同学欺负,这不合常理啊。是不是,肖坤因为欺负小同学,遇上了兔子急了也要跳墙的极力反抗,或者是肖坤真的碰上了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自有强中手的“险恶江湖”?但就这样的事情,她竟然给我说成了长篇大论,闹得我这个靠卖嘴皮子吃饭的人都插不上嘴。所以,我开始了我的制止,并且,在我的办公室,我应该主动,也就是我应该做主,而且,我还是她儿子的老师。如果再这样对我不敬的话,倒霉的是她的儿子。

我终于在她踹了口气,咽了口唾沫,正准备再继续演讲的千钧一发之际,口若悬河的说道,本来我想说,你这样说话已经让我讨厌你了,但话已出口,却是:你的孩子肖坤,是我的帮扶对象,就是说,我以后将肖坤结成对子,算是比较亲密的那种,从学习上和生活上,都会尽心尽力的帮助肖坤。这个打架的事,我还真不知道。我给肖坤说过,有事一定要及时给我说,可是,肖坤,你为什么不说呢?下去我调查一下,一定给你答复。我听学生说,肖坤的父母都在外面打工,家里只有一个爷爷照顾,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如果你在家的话,肖坤就不能算是留守儿童。要是上面知道了,我会挨批评的。

我真没想到,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好像是怕别人抢去我的台词似的。看来,我这个人并不是不爱说话,而是我没有遇上爱说话的人。就譬如在肖坤的母亲逼迫下,我竟能如此的反应迅速。但我说话的内容,竟多少有点讨好的意思,这个让我感觉很郁闷。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但肖坤的母亲好像完全不在乎我的话,或者,她根本就没有领会到我的主题,而是接过话茬,依然顽强的滔滔不绝起来:是呀,老师,多亏了你啊!自从你带了这个班级,孩子不论是从学习上,还是纪律上,都有了很明显的变化。肖坤经常回家给我说,你是个好老师的,我也经常说,来看看你,当面感谢感谢你对肖坤的关心,但一直都因为忙,没顾得上。老师啊,不是我说,原来的那个老师啊,就不管。那一次,肖坤被那些坏孩子打了,胳膊都打断了,我来找那个班主任,根本就不管,我去找校长,说是这个事解决不好,我就决不罢休……

看着她越说越离谱,直接影响到了学校内部的精诚协作,弄不好,还以为我在家长面前抬高自己轻视别人,我急忙伸出手来,大声的在她还说个不休的时候说,停,停,停——我这么着急的喊停,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马上要上课了,我如果在铃响了之后还未进教室,是要被扣分的。不过,她的话真的是太多了。在我喊了几声停之后,她才闭上了嘴巴,生生的把话给憋了回去。看着她余兴未尽的样子,我说,我们就事论事好不好,以前的事不提。我也没做什么,就算做了,也是尽自己的责任。肖坤的事我下去一定调查清楚,再给你答复。

当她终于在上课的铃声中走出我的办公室的时候,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我提前支走了肖坤,让他去教室准备上课。我和肖坤的母亲就这样一边下楼,一边继续热烈的探讨,一直到我要走进综合楼了,她才依依不舍的和我告别。她的依依不舍,主要是因为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和我一起进综合楼的小余斜着眼睛看了看我,不怀好意的笑着说,领教了吧。我笑着点了点头,她的嘴上功夫我望尘莫及。随后紧跟的韩老师接着说,人,长得也不错。我点了点头,嗯,真的是风韵犹存啊。

自从这件事之后,肖坤在我心里的位置也一落千丈。我固执的认为,有其母必有其子。我没有见过肖坤的父亲,暂时也只能这么说。不过,肖坤我还是依旧帮扶着的,不过就是觉得他没有以前那样可爱了,是有点世俗的样子,一个孩子不应该有的那种世俗。同时,我倒是在内心的深处,更加同情肖坤了,这样的一位母亲,对孩子来说,是一种悲哀。对教育来说,也是一种障碍。最后的事情理所当然的不了了之,原因是我调查来调查去,果然是肖坤起的头,他只是想在低年级的同学面前卖弄一下,没想到栽了跟头。

肖坤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包括在我的面前都不把事实的真相说出来,或者说,肖坤本身的思维有些混乱,不能把事实很好的表述出来,就像他的母亲那样,总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总是看不到自己本身存在的问题。占了便宜就自得其乐,如果吃了亏就百般抵赖,强词夺理。这样的孩子总是让人头疼,因为他们在成长的过程中,脱离了人之初,性本善的原则。但这次事情只是让我见识到了肖坤的母亲的胡搅蛮缠,不过,孩子们的玩玩闹闹也只是学生之间的鸡毛蒜皮的正常现象。这样的官司在我的教育生涯中,不断的上演,不足为奇,我也坦然处之,平静的对待,工作当然也照旧,只是心里增添了一丝莫名的悲哀。人啊,怎么都变的这么自私?

时间不长,大概是在六月份的时候,我又和肖坤的母亲见了一次面。准确的说,是她又来找我,肖坤又被人打了,在放学的路上。站在我面前的肖坤,一只眼变成了熊猫眼,显然,对方下手还挺重的。在听完了她的长篇大论后,我说,首先,这件事发生在放学后的,所以,我只能去调查一下,况且,打肖坤的那个孩子,不是我们班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先给孩子把眼睛去看一下,至于医疗费的事,找我就行。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我发现肖坤的眼睛根本没有什么大事。

肖坤的母亲根本对我的安排视而不见,或者说非常的不满意,她说:这不是医疗费的问题,我只是心里很委屈,来给你说一下。你必须把打肖坤的那名学生叫来,当面问清楚。我给你说,我去那名学生家里了,他的母亲蛮不讲理,和我闹,这就是明显的欺负我们娘俩。你可以去我们村里打听一下,她就是出了名的泼妇。她和我在吵架的时候,很多人都见了,而且,她还张牙舞爪的想打我,骂的话也很难听。

我说:你既然去他家里了,现在又来找我。

她说: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和我吵,是她的孩子打了我的孩子,又不是我的孩子打了她的孩子。

我说:好吧,你找到他家里的事,和我无关,我下去了再调查一下,给你答复。

好容易劝走了肖坤的母亲,我为了让事情趁早解决,就把那个叫肇事者找了来,是一名又高又胖的男生,和肖坤差不多,名叫佳佳。我承认我不是一个法官,两个人的官司三言两语的,我就没辙了。据佳佳说,是因为肖坤骂他,他才打了肖坤一拳。据肖坤说,他只是在走路,佳佳无缘无故的就打了他一拳。接下来,是佳佳一直坚持肖坤骂了他,小坤一直坚持他什么也没做。我威严的看着他们两个,说,你们两个肯定有一个人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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