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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失语(小说)

日期:2022-4-21(原创文章,禁止转载)

老齐退休前是一名小学老师,平日里,村里人见了老齐都叫他老师。老齐热爱教师这个职业,也喜欢别人叫他老师。老齐记得老伴叫过他一回老师,那还是俩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后来连名字也不叫了,对他的称呼不是“你”就是“哎”,到老了又改为“老家伙”、“老糊涂”或“老犟驴”。不管老伴怎样叫他,老齐都乐意听。

老伴的身子骨向来比老齐硬朗,可没料到反而先他一步去了。老伴过世后,老齐的头发迅速变白了,脾性也比以前更犟了。儿子见他成天闷闷不乐又没个人照顾,曾多次提出要求他去城里一起生活,老齐不想去城里,对儿子的要求就支支吾吾一次次地搪塞了过去。因为摸得着父亲的脾性,后来儿子不得已用了一个杀手锏,说:“爸,我和菊花整天为了生意忙得陀螺一样转,很少有时间照顾小宝,在幼儿园可以全托,眼下小宝就要上小学了,需要有人送他上学、放学。”老齐想着孙子年纪尚小,再说城里不比乡下,出于担心的角度,便欣然应允了。

老齐要去城里的消息,让柳树湾的人羡慕不已,都认为齐老师是去城里享福了,老齐听了则半开玩笑地讲:“要不换你去好了,我还是留在柳树湾踏实!”大伙儿便调侃道:“齐老师您可真大方啊,我们哪有您的命好呀!”老齐摇了摇头,众人没见他脸上有半点喜色。

第二天,刚下完一阵急雨的中午,老齐踩着湿漉漉的地面七拐八弯走进了一片叫雨石街的城中村,雨后空气里的那种腥涩味让他头晕目眩,杂乱、混沌、溽热,更使他胸闷气短。老齐不喜欢城市这种特有的味道,感到很压抑。

儿子的生活小超市离家有十多公里路程,虽然自己有了一辆面包车,但老齐来了后夫妇俩就很少回家了,夜里就睡在超市的储物间里,每个周末回家一趟。儿媳菊花说:“来来去去的麻烦,加上现在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汽车油钱也贵,能省一块钱就省一块钱,房贷还差一大截没还呢!”小宝则在一旁嚷道:“妈妈真抠门,一块钱也要省!”菊花轻敲了一下儿子的头,说:“我抠门?还不都是为了你呀,以后上大学讨媳妇你说哪样不花钱?”

齐家三代单传,小宝是个心头肉。老齐疼爱孙子,但不溺爱,对他的要求很严格,大到学习成绩,小到言行举止,老齐有信心把孙子培养成一个德才兼备的好小子。每天早上,老齐给孙子的早餐是一杯牛奶、一块面包,外加两个水煮鸡蛋。吃完早餐,他就牵着孙子的小手不紧不慢地向学校走去。看着孙子蹦跳着进了校门,老齐这才放了心转身往回走了。

在学校附近转了转,不觉又转到了老何的小卖部。来这里快两个月了,老齐只认识老何这么一个能说到一块的人。老何一家也是移民到这个城市的,他们在这里生活十年有余。老何面善人好,老齐很愿意和这样的人来往。记得刚开始认识时老齐自我介绍道:“我姓齐,退休前是老师。”虽然他是在向对方传达着这样一个信息,但老何见了还是满口“老齐老齐”的叫。

这时,老何刚开铺门,回头见是老齐,就问了一声早好,收拾好铺里的东西后问道:“住这里习惯吗?”老齐皱着眉头说:“不习惯啊,乏味!”老何微笑着说:“没事别老一个人憋闷在屋里,多出来走走,今晚上你跟我去广场跳舞吧!”老齐忙摆摆手,“不去,不去,我不会跳舞啊!”老何边扭了扭身子说:“蹦嚓嚓嚓的,老有意思了,你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跳啊!”

晚饭后,老齐还是带着孙子跟老何一起去了广场。

广场不很大,只见几十个男男女女伴随着舞曲在一个划定好的圈内摇头晃脑跳着。一位年约七旬的老太太舞姿僵硬而滑稽,就像旧时戏台上的木偶人,老齐看着就想笑。老何在人群里舞得自然潇洒,时不时地对站在圈外的老齐笑一笑,老齐也回之一笑。

看完广场舞后,老齐领着孙子向儿子的超市方向走去,不一会就到了超市前的一条巷子里,不由地加快了步子,他知道这个巷子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

巷子里有几个站街女正在暗处注视着每个路过的人,凭着她们的职业习惯,就能判断出眼前哪个人是真过路哪个人是假过路。瞄准了对象,她们就会上前去柔柔地说:“帅哥,去玩玩吧!”或者说:“老板,跟我去开开心吧!”来这种地方的大都是收入微薄的底层人,他们乘着夜色的掩护,花一天的辛苦钱来这里解决生理上的需求,他们认为花个几十块上百块钱也划算,要是憋出病来去医院的钱还远远不止这些。老齐刚来的时候就被几个站街女误会过,她们以为老齐也是来找乐子的。老齐当时很生气,狠狠地教育了她们一番。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女人满不在乎地嬉笑着说:“你老就别装正经了,七十岁的客人我也接过啊!”老齐气得差点儿扬起了巴掌扇她几个耳光。

进到屋后,小宝讲:“爷爷,这些人天天晚上站在那里做什么?”

老齐没有回答,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爷孙俩上了床,小宝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老齐翻来覆去睡不着,楼下“哗啦哗啦”的麻将声使他心烦意乱。快到零点的时候,老齐悄悄起床,下楼在路边的一个电话亭拨通了110,接电话的是个女警察,这种事老齐难于开口,他不好意思地说:“你能不能让个男警察来接听?”对方回答:“您有事就请直说吧,现在是我值班的时间。”老齐没法只好说了站街女的事情,他最后强调道:“那些站街女严重影响了周围居民的生活!”对方说:“感谢您反映的情况,待调查核实后会及时做出相应的处理!”老齐有些耐不住性子说:“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都好久了,不用调查,现在派人来就可以抓个现行!”对方一再强调:“您老别急,凡事都有个程序的!”

此后,老齐天天关注站街女,希望她们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然而,十天过去了,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昼伏夜出的站街女毫无被驱赶过的迹象。每到夜幕降临时,她们照常一个两个三个五个浓妆艳抹地冒了出来。

老齐摇头叹气,再次拨打了110。他就不相信,这种事情警察会不管。这回接电话的是个男警察,老齐把情况给对方说清楚了,还讲两个月前给110反映过这件事,对方说:“我们还在调查落实这件事,请您耐心等待!”老齐来情绪了,对着话筒吼道:“你们是管不了还是根本就不想管?”说完,生气地咔嚓一声挂了电话。

漫长的夏天远去了,秋风吹落了路旁的梧桐叶,站街女们还是安然无恙,不但没少,反而增加了许多,由原来的三条巷扩至到五条巷,每到夜晚这个城中村也随之热闹了起来。

一个周末的夜里,迷糊中老齐听到楼下一片嘈杂声,他起床站在窗前往下看,一个男人跟一个站街女在拉扯着,男人说:“我在房间里给你钱的时候口袋里的六百块钱还在,下来就不见了,不是你拿去了还有谁拿去了?快还给我!”站街女随即反驳道:“你哪只眼看见我拿你的钱了?”男人说:“就是你拿去了,你们这些鸡没一个好东西,你不还给我我就报警了!”站街女扯着嗓子叫道:“报吧,谁怕谁呀!”这时,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了,老齐仔细看,认得是站街女们的头儿。他上前就给了男人两个耳光,又补了一脚,骂道:“给老子滚远点!要不有你的好果子吃!”

这时,老齐的儿子起来了,他说:“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知道站街女用什么手段把客人口袋里的钱弄走的?”老齐说:“看样子要出了人命警察才会出面管啊!我都打过两次110了,可连个屁都没放一个!”儿子说:“爸,您就别管这事了,咱们这些外乡人也管不了这么多!”老齐回应道:“我就和这件事较上劲了,我管定了!”

第二天,老齐不打110了,他直接去了当地的派出所。

去派出所也不远,不到两公里的路程,跨过一座天桥,经过一个公园,抬头就是派出所的大门。老齐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说实话他不愿意进这种地方,在柳树湾只有犯事儿的人才会进派出所。犹豫了一阵,他还是鼓起勇气迈开了脚步。这时,有辆警车在门口停下,车里先后下来两名三十来岁穿制服的警察,先下车的人胖一点,后下车的人瘦一些,看老齐站在门口,胖警察问:“有事儿?”老齐点点头说:“我想反映个情况。”瘦警察示意老齐跟他们一起进去。

刚进大门,有个年轻警察跟胖警察打招呼说:“不错嘛,出去半天人就给带回来了!”胖警察回头瞟了老齐一眼,笑着说:“你搞错了,他是来反映点情况的。”年轻警察笑了笑,便进了另一个房间。

老齐发现自己夹在胖警察和瘦警察之间,看上去还真有点疑犯的意思,他很不自在,加快了两步赶在了胖警察的前面,不自觉地向左右墙上看了看,只见上面赫然贴着“严格执法,热情服务”、“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等标语,看到这些标语,老齐心里想来对地方了。

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办公室,瘦警察给老齐倒了一杯水,并示意他坐下。三人坐定后,胖警察从抽屉里摸出一盒烟,取出两根,一根扔给瘦警察,一根叼自己嘴里。点火时,胖警察看了老齐一眼,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问道:“抽烟吗?”老齐忙摆摆手,胖警察说:“不抽好啊,环保!”老齐笑笑,瘦警察也笑笑。

胖警察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抬头对老齐说:“有什么情况需要反映的?”

老齐把自己早已打好的腹稿一五一十地对两个警察说了,最后还特别强调:“我有一个上小学一年级的孙子,我担忧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会给他的身心健康带来不利!”

听完老齐的叙述,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瘦警察往老齐的杯里添水。

胖警察说:“大伯以前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老齐嘿嘿一笑说:“教书匠。”

胖警察说:“怪不得说话条理清晰,原来是老师啊,你反映的情况我们会跟领导汇报的,争取尽快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老齐说:“这事你们可一定要管啊!”

胖警察说:“当然要管!”

临走时,瘦警察把老齐送到了门口,还做了个请的姿势。老齐发现这个瘦警察有点逗,不爱说话,老喜欢用动作来表达他的意思。

走出派出所大门,老齐感到浑身轻松了许多。看看时间还早,他就往附近的一个农贸市场走去。记得老何说过,这个农贸市场的肉和蔬菜都比城中村小市场的要便宜得多。

在农贸市场转了几圈,老齐买了不少东西,双手没得闲,七八个食品袋沉甸甸的。这里的东西确实便宜,老齐就有了一个想法,以后就来这里买菜了,这样一个月下来可以省一百来块钱呢!

来到天桥下,老齐走得有些累了,他想人老了腿脚就不灵便了,眼前是一波一波往上延伸的台阶,好高啊,看着心里就有些惧怕。记得上个月带小宝来过这里,小孩子的脚就像装了弹簧似的,蹦蹦跳跳地把自己甩在了背后。小宝每上一个台阶就说出一个数字,到顶了大声喊了一句:“三——十——六——”小宝拍着小手喊道:“爷爷,这个天桥有三十六个段段!”老齐喘着粗气说:“不是段段,是台阶,也叫阶梯!”小宝跑到了自己的身边,老齐平息了片刻摸着孙子的头说:“我们每个人都在爬阶梯,爷爷已经爬了六十二个阶梯了,往后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个阶梯可以爬了哦!”小宝感到很有意思,笑着问:“爷爷,那现在我爬了几个阶梯?”老齐说:“现在你爬了八个阶梯。”小宝略有所思地说:“一岁就表示一个阶梯吗?”老齐点了点头,说:“小宝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阶梯要爬呢!”小宝歪着头天真地说:“我要爷爷爬一百个阶梯,不对,爬两百个!”老齐摸着孙子的头笑着说:“小崽子,你想累死爷爷不成?”

这时,一辆绿色火车从天桥下驶过,扭动着长长的身子,伴随着汽笛声蛇一样渐渐远去,直到最后的一点绿也消失了。

望着远方,老齐在天桥上站了许久许久……

离老齐上次去派出所又过去了二十多天,城中村的站街女依然我行我素每天频繁出现在夜色里。老齐不停地摇着花白的头,他想不通警察为什么对这件事不闻不问的?

几天后,老齐病了,感冒、咳嗽。病了的老齐还在想着站街女这件事,想不通了他就去找老何。老何在这里的时间长,又有本地户口,算是个本地居民,外地人说话不算数,本地人说话该有分量了吧?老齐决定叫上老何再次去一趟派出所。

老齐没看错老何,老何的胆子比老齐大,他带着老齐“蹭蹭蹭”地直接进了所长办公室。所长还不到五十岁,看样子是个有点魄力的人,他拍桌子保证管这件事。两天后的午后,一辆警车停在了城中村的一个巷口,五六个警察在附近的出租屋里忙乎了一个多小时,离开时却不见带走一个站街女。

不过这次突击检查也有效果,站街女这几天总算消失了,各条巷道平静了许多,老齐也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令老齐始料不及的是,消失了一个礼拜的站街女这天晚上又缩头缩脑地陆续出现了,老齐气得身子直发抖。

老齐又生病了。

在床上躺了三天,老齐感觉好些了,他一个人就在外面转悠,天气阴沉,要下雨的征兆。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抬头忽然发现自己又到了派出所门口。明天就是国庆节了,派出所门口挂着“平安金秋,欢度国庆”的条幅,字体鲜艳醒目。

老齐这回没半点的犹豫,抬脚就进了派出所的大门。

一杯茶的工夫,老齐低着头走了出来。他的脚刚踏出派出所的大门,雨点就从空中“啪啪啪”落下,仿佛故意气老齐似的。

学校放学的时间快到了,老齐想着还要去接小宝,没时间在此停留,雨越来越大了,他只好在公园旁边的小店买了一把雨伞。

白茫茫的雨幕里,路上行人车辆匆匆而过,风吹斜了雨点,密密麻麻地打在了老齐的衣袖上、裤管上、鞋袜上……

随着一阵疾风刮来,天也很快暗沉了下来。

天桥的台阶被雨水冲洗得滑溜滑溜的,走到快一半时,老齐突感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双脚发软无力不听使唤了,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一下就瘫了下去,那把灰色雨伞就像一只受伤的巨型蝙蝠,没头没脑“咔哒咔哒”地撞着湿漉漉的台阶往下翻滚……

雨,还在一个劲地猛下着。

这时,一对年轻情侣路过天桥,发现了躺在台阶上的老齐,上前喊了几声,没见反应,女的声音颤抖地说:“看来这老人快不行了,咋办?”男的迅速掏出了手机快速地拨通了120。

老齐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出来时嘴歪眼斜地坐在轮椅上。

老何提了一网兜水果去看老齐,他拢近了轮椅,低下头关心地问道:“我说老齐呀,你一个人下雨天去天桥做什么?”

老齐口流涎水,像刚学说话的幼儿一般“啊哇啊哇”地说着什么。

老齐吐字含混不清,在场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说的是啥意思,只有老何心里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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